前段时间发了一文《拒绝套子》,实际就是读《套中人》的读后感。没想到误导了很多朋友,其实我真没想到会这样,纯属巧合!
《套中人》是契诃夫短篇小说的代表作之一,是一篇具有深刻的思想意义和广泛的社会影响的作品。小说题目中有两个醒目的词语:“套子”和“人”。
面对“套子”,别里科夫自觉的钻进去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并且企图再用这“套子”去将别人也“套”进去;而同样面对“套子”的科瓦连科却敢于说“不”,大胆的冲破这“套子”的束缚并“气”死了那个企图用“套子”套住自己的人。
现实里别里科夫这样的人很多,自己已经是可怜的“套中人”了,是牺牲品了,却不自知、不觉醒、不反抗,还要把这可恶的“套子”拿了去套别人。而且往往是被套得深,病入膏肓的“套中人”更为可怕。比如落水的人,清醒时有人去救他尚不危险,如果被水灌得昏了头,谁再去救他可就倒了大霉了,溺水者会不顾一切的将救命者一起“套”进死亡。所以,结末的教训是救人也得选择时机,对初初误入歧途的人一记猛喊,可能唤醒;如果已经陷得很深了的,他可能就会破罐子破摔,甚至还会狗急跳墙,临死时抓一两个殉葬的伙伴。
我们怎么办,这才是问题的关键。我想,我们是“人”!这一撇一捺就是两只脚,我们得不停的奔跑,不要让自己停下来。“套子”能套住的是那些停滞不前的或是速度缓慢的,只要我们的思维敏捷,步伐灵活,我们就能摆脱束缚,拒绝“套子”!
(图片来自网络)
装在套子里的人
[俄国]契诃夫
我的同事希腊文教师别里科夫两个月前才在我们城里去世。您一定听说过
他。他也真怪,即使在最睛朗的日子,也穿上雨鞋,带上雨伞,而且一定穿着
暖和的棉大衣。他总是把雨伞装在套子里,把表放在一个灰色的鹿皮套子里;
就连削铅笔的小刀也是装在一个小套子里的。他的脸也好像蒙着套子,因为他
老是把它藏在竖起的衣领里。他戴黑眼镜,穿羊毛衫,用棉花堵住耳朵眼。他
一坐上马车,总要叫马车夫支起车篷。总之,这人总想把自己包在壳子里,仿
佛要为自己制造一个套子,好隔绝人世,不受外界影响。现实生活刺激他,惊
吓他,老是闹得他六神不安。也许为了替自己的胆怯、自己对现实的憎恶辩护
吧,他老是歌颂过去,歌颂那些从没存在的东西;事实上他所教的古代语言对
他来说,也就是雨鞋和雨伞,使他借此躲避现实生活。
别里科夫把他的思想也极力藏在一个套子里。只有政府的告示和报纸上的
文章,其中规定着禁上什么,他才觉得一清二楚。看到有个告示禁止中学学生
在晚上九点钟以后到街上去,他就觉得又清楚又明白:这种事是禁止的,好,
这就行了。但是他觉着在官方的批准或者默许里面,老是包藏着使人怀疑的成
分,包藏着隐隐约约、还没充分说出来的成分。每逢经过当局批准,城里开了
一个戏剧俱乐部,或者阅览室,或者茶馆,他总要摇摇头,低声说:
“当然,行是行的,这固然很好,可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。”
凡是违背法令、脱离常规、不合规矩的事,虽然看来跟他毫不相干,却惹
得他闷闷不乐。要是他的一个同事到教堂参加祈祷式去迟了,或者要是他听到
流言,说是中学的学生闹出了乱子,他总是心慌得很,一个劲儿地说:千万别
闹出什么乱子。在教务会议上,他那种慎重,那种多疑,那种纯粹套子式的论
调,简直压得我们透不出气。他说什么不管男子中学里也好,女子中学里也
好,年轻人都不安分,教室里闹闹吵吵——唉,只求这咱事别传到当局的耳朵
里去才好,只求不出什么乱子才好。他认为如果把二年级的彼得洛夫和四年级
的叶果洛夫开除,那才妥当。您猜怎么着?他凭他那种唉声叹气,他那种垂头
丧气,和他那苍白的小脸上的眼镜,降服了我们,我们只好让步,减低彼得洛
夫和叶果洛夫的品行分数,把他们禁闭起来。到后来把他俩开除了事。我们教
师们都怕他。信不信由您。我们这些教师都是有思想的、很正派的人,受过屠
格涅夫和谢德林的陶冶,可是这个老穿着雨鞋、拿着雨伞的小人物,却把整个
中学辖制了足足十五年!可是光辖制中学算得了什么?全城都受着他辖制呢!
我们这儿的太太们到礼拜六不办家庭戏剧晚会,因为怕他听见;教士们当着他
的面不敢吃荤,也不敢打牌。在别里科夫这类人的影响下,全城的人战战兢兢
地生活了十年到十五年,什么事都怕。他们不敢大声说话,不敢写信,不敢交
朋友,不敢看书,不敢周济穷人,不敢教人念书写字……
别里科夫眼我同住在一所房子里。他的卧室挺小,活像一只箱子,床上挂
着帐子。他一上床就拉过被子来蒙上脑袋。房里又热又闷,风推着关紧的门,
炉子里嗡嗡地叫,厨房里传来叹息声——不祥的叹息声……他躺在被子底下,
战战兢兢,深怕会出什么事,深怕小贼溜进来。他通宵做恶梦,到早晨我们一
块儿到学校去的时候,他没精打采,脸色苍白。他所去的那个挤满了人的学
校,分明使得他满心害怕和憎恶;跟我并排走路,小学学习网,对他那么一个性情孤僻的人
来说,显然也是苦事。
可是,这个装在套子里的人,差点结了婚。有一个新史地教员,一个原籍
乌克兰,名叫密哈益·沙维奇·柯瓦连科的人,派到我们学校里来了。他是带
着他姐姐华连卡一起来的。后来,由于校长太太的尽力撮合,华连卡开始对我
们的别里科夫明白地表示好感了。在恋爱方面,特别是在婚姻方面,怂恿总要
起很大的作用的。人人——他的同事和同事的太太们——开始对向别里科夫游
说:他应当结婚。况且,华连卡长得不坏,招人喜欢;她是五等文官的女儿,
有田产;尤其要紧的,她是第一个待他诚恳而亲热的女人。于是他昏了头,决
定结婚了。
但是华连卡的弟弟从认识别里科夫的第一天起,就讨厌他。
现在,你听一听后来发生的事吧。有个促狭鬼画了一张漫画,画着别里科
夫打了雨伞,穿了雨鞋,卷起裤腿,正在走路,臂弯里挽着华连卡;下面缀着
一个题名:“恋爱中的anthropos。”您知道,那神态画得像极了。那位画家一
定画了不止一夜,因为男子中学和女子中学里的教师们、神学校的教师们、衙
门里的官儿,全接到一份。别里科夫也接到一份。这幅漫画弄得他难堪极了。
我们一块儿走出了宿舍;那天是五月一日,礼拜天,学生和教师事先约定
在学校里会齐,然后一块走到城郊的一个小林子里去。我们动身了,他脸色发
青,比乌云还要阴沉。
“天下竟有这么歹毒的坏人!”他说,他的嘴唇发抖了。
我甚至可怜他了。我们走啊走的,忽然间,柯瓦连科骑着自行车来了,他
的后面,华连卡也骑着自行车来了。涨红了脸,筋疲力尽,可是快活,兴高采
烈 。
“我们先走一步!”她嚷道。“多可爱的天气!多可爱,可爱得要命!”
他俩走远,不见了。别里科夫脸色从发青到发白。他站住,瞧着我。……
“这是怎么回事?或者,也许我的眼睛骗了我?难道中学教师和小姐骑自
行车还成体统吗?”
“这有什么不成体统的?”我问,“让他们尽管骑他们的自行车,快快活
活地玩一阵好了。”
“可是这怎么行?”他叫起来,看见我平心静气,觉得奇怪,“您在说什
么呀?”
他似乎心里乱得很,不肯再往前走,回家去了。
第二天他老是心神不地搓手,打哆嗦;从他的脸色分明看得出来他病了。
还没到放学的时候,他就走了,这在他还是生平第一回呢。他没吃午饭。将近
傍晚,他穿得暖暖和和的,到柯瓦连科家里去了。华连卡不在家,就只碰到她
弟弟。
“请坐!”柯瓦连科冷冷地说,皱起眉头。别里科夫沉默地坐了十分钟光
景,然后开口了:
“我上您这儿来,是为要了却我的一桩心事。我烦恼得很,烦恼得很。有
个不怀好意的家伙画了一张荒唐的漫画,画的是我和另一个跟您和我都有密切
关系的人。我认为我有责任向您保证我跟这事没一点关系。……我没有做出什
么事来该得到这样的讥诮——刚好相反,我的举动素来在各方面都称得起是正
人君子。”
柯瓦连科坐在那儿生闷气,一句话也不说。别里科夫等了一忽儿,然后压
低喉咙,用悲凉的声调接着说:
“另外我有件事情要跟您谈一谈。我在这儿做了多年的事,您最近才来;
既然我是一个比您年纪大的同事,我就认为我有责任给您进一个忠告。您骑自
行车,这种消遣,对青年的教育者来说,是绝对不合宜的!”
“怎么见得?”柯瓦连科问。
“难道这还用解释吗,密哈益·沙维奇,难道这不是理所当然吗?如果教
师骑自行车,那还能希望学生做出什么好事来?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倒过来,
用脑袋走路了!既然政府还没有发出通告,允许做这件事,那就做不得。昨天
我吓坏了!我一看见您的姐姐,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。一位小姐,或者一
个姑娘,却骑自行车——这太可怕了!”
“您到底要怎么样?”
“我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,就是忠告您,密哈益·沙维奇。您是青年人,
您前途远大,您的举动得十分十分小心才成;您却这么马马虎虎,唉,这么马
马虎虎!您穿着绣花衬衫出门,人家经常看见您在大街上拿着书走来走去:现
在呢,又骑什么自行车。校长会说您和您姐姐骑自行车的,然后,这事又会传
到督学的耳朵里……这还会有好下场么?”
“讲到我姐姐和我骑自行车,这可不干别人的事。”柯瓦连科涨红了脸
说,“谁要来管我的私事,就叫他滚!”
别里科夫脸色苍白,站起来。
“您用这种口吻跟我讲话,那我不能再讲下去了。”他说,“我请求您在
我面前谈到上司的时候不要这样说话;您对上司应当尊敬才对。”
“难道我对上司说了什么不好的话?”柯瓦连科问,生气地瞧着他。“请
您躲开我。我是正大光明的人,不愿意跟您这样的先生讲话。我不喜欢那些背
地里进谗言的人。”
别里科夫心慌意乱,匆匆忙忙地穿大衣,脸上带着恐怖的神情。这还是他
生平第一回听到别人对他说这么不客气的话。
“随您怎么说,都由您好了。”他一面走出门道,到楼梯口去,一面说,
“只是我得跟您预先声明一下:说不定有人偷听了我们的谈话了,为了避免我
们的谈话被人家误解以致闹出什么乱子起见,我得把我们的谈话内容报告校长
——把大意说明一下。我不能不这样做。”
“报告他?去,尽管报告去吧!”
柯瓦连科在他后面一把抓住他的前领,使劲一推,别里科夫就连同他的雨
鞋一齐乒乒乓乓地滚下楼去。楼梯又高又陡,不过他滚到楼下却安然无恙,站
起来。摸摸鼻子,看了看他的眼镜碎了没有。可是,他滚下楼的时候,偏巧华
连卡回来了,带着两女士。她们站在楼下,怔住了。这在别里科夫却比任何事
情都可怕。我相信他情愿摔断脖子和两条腿,也不愿意成为别人取笑的对象。
是啊,这样一来,全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,还会传到校长耳朵里去,还会传
到督学耳朵里去。哎呀,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!说不定又会有一张漫画,到头
来弄得他奉命退休吧。……
等到他站起来,华连卡才认出是他。她瞧着他那滑稽的脸相,他那揉皱的
大衣,他那雨鞋,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以为他是一不小心摔下来的,就忍不住
纵声大笑,笑声在整个房子里响着:
“哈哈哈!”
这响亮而清脆的“哈哈哈”就此结束了一切事情:结束了预想中的婚事,
结束了别里科夫的人间生活。他没听见华连卡说什么话,他什么也没有看见。
一到家,他第一件事就是从桌子上撤去华连卡的照片;然后他上了床,从此再
也没起过床。
过了一个月,别里科夫死了。我们都去送葬。
我们要老实说;埋葬别里科夫那样的人,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。我们从墓
园回去的时候,露出忧郁和谦虚的脸相;谁也不肯露出快活的感情。——像那
样的感情,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做小孩子的时候,遇到大人不在家,我们到花园
里去跑一两个钟头,享受完全。
套中人,出自俄国作家契珂夫的小说《套中人》。
小官吏别里科夫性格怪僻,他晴天出门也要穿雨鞋、棉大衣,带雨伞。他害怕变革,凡有新生事物出现,他总是摇头晃脑说:“不要弄出什么事情来”。他犹如生活在套子里,隔绝人世。
因此,“套中人”成为墨守成规、因循守旧的同义语,意指害怕一切新鲜事物、害怕变革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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