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建和台湾一带,很多建筑的牌坊上写着“版筑传芳”四个字,据说有些人看到这四个字便一定要和主人见面攀谈一番,但更多的人看不懂这四个字的含义。
预定鼓浪屿客栈时,我被这样一张牌坊照片所吸引,灰石铸成,中书“版筑传芳”,四周有精美雕花,牌坊顶上左右各有一个石头雕刻的南瓜,名曰——南瓜楼。
版筑
古时商朝的武丁皇帝到访一个叫做傅岩的地方,当地属交通要道,山涧的流水常常冲坏路基,常年需要奴隶修缮道路。武丁皇帝发现有一个奴隶发明了一种修路的方式,使用夹版固定填土,再用木桩把土夯实,便可牢固。不仅修路技巧娴熟,他还可以管理其他奴隶。
武丁皇帝便重用了这个奴隶,最终封为宰相,因为此人在傅岩为奴,故皇帝赐姓“傅”,取名“傅说”,负责道路建设及建筑房屋。
在傅说的治理下,商朝摆脱了持久的落后,“武丁中兴”的辉煌盛世由此发端,他在修路时发明的这个方法日后用在筑墙中,像一场革命一样改变了后世千百年来的建筑方式。为了纪念傅说在商朝历史上的重要地位,后人用“版筑传芳”来形容傅说的功绩——使用夹板固定填土称为“板”,用木桩夯实填土称为“筑”。
傅姓的后世子孙们都将这四个字写在门匾上,用来彰显自己姓氏辉煌的历史。所以,看到“版筑传芳”便知主人姓傅,这四个字大多只有本族人才能明白。由此可以推断,南瓜楼的前世是一家姓傅的人建造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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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芳
鸦片战争之后,沿海口岸开放,很多外国人因为通商,常年居住在厦门,南瓜楼那时的主人是一家印度尼西亚人,经营水果和茶叶生意。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爆发后,沿海经济体系迅速瓦解,很多大户人家为了避难逃离了中国,留下一座座空房。
改革开放后,为了一扫经济阴霾,促进外商投资,政府出台政策,凡当年在厦门拥有别墅的外商,可凭国民政府签发的房契回国内收房,政府完全认可。一时之间,很多旅居西方国家几十年的富商们纷纷回到了中国,南瓜楼也回到了他印度尼西亚主人的怀抱。
随着鼓浪屿旅游事业的蓬勃发展,一些国内商人从老宅的主人手中将别墅租下,改建为客栈。南瓜楼就是其中一例,改建客栈的时候,不得不佩服90多年前的建筑水平,南瓜楼建在一个小小的缓坡旁,建筑者巧妙的利用这个缓坡设计出门前的庭院,抬高地基,站在别墅门前,会有一些居高临下望街市的感觉,每逢下雨,雨水便可由庭院顺缓坡直接流下,不会产生任何积水。
前世
别墅正门用五彩的玻璃点缀,改建客栈时老板希望将缺失损毁的玻璃配齐,但走访了厦门多个玻璃厂都无功而返,玻璃厂无法配制出同样颜色的玻璃,更无法复制上面美轮美奂的花纹,只能使用最普通的透明玻璃代替,远处看来,还能找到缺失的效果。
南瓜楼的墙砖和地砖是何处烧制已无法考证,但极为坚固,随便取下一块墙砖,至少有五斤重,砖体上的灰孔极小,非常牢固。在岛上这样一个潮湿的地方,无需使用任何抽湿机和干燥剂,一切都被二十世纪初的建筑家们搞定了。
凭栏站在南瓜楼二层的阳台上,日已西沉,黄昏中的鼓浪屿天空中飘着淡淡的晚霞,极目远望,一阵云雾慢慢升腾起来,渐渐淹没了高楼大厦。站在这座古老的别墅上,亦真亦幻的景象让我有了一些幻境的感觉。
今生
和老板闲谈,得知了这栋南瓜楼的前世今生。轻轻抚摸着百年的玻璃,敲打着坚若磐石的墙砖,我为这厚重的历史感叹。坐在庭院中抬头仰望,窗中闪烁着温馨的灯光,过道的吊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。
这栋南瓜楼见证了民国年间沿海经济的繁荣,见证了侵华日军的铁骑,见证了祖国半个世纪的纷争,见证了改革开放的经济腾飞,见证了鼓浪屿百年的时代变迁。谁知道,这百年的兴衰中,南瓜楼更换过几家主人,入住过多少望族老爷,富家子弟,管家丫鬟,曾几何时是否也上演过深深庭院中的权利纷争,勾心斗角,诡计阴谋。
如果历史可以纵向演绎,我所看到的便是一部百年来世事沉浮的纪实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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